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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的工裝五花八門,質地越來越考究,式樣越來越時尚。有些企業現在的工裝如果不是服裝上的商標和企業名稱,幾乎趕得上名牌服裝了。但可惜當時,工裝的社會地位卻正好于這種質地和式樣成反比。現在人們除了上班和出席一些單位舉行的大型活動穿著之外,其他的一些私人場所,出門走親訪友參加一些社交活動等,卻都不好意思穿出門了。一個最簡單的理由,就是沒面子。誰家里沒有幾套衣服?穿著工作服出門,家里是不是“混”得沒衣裳穿了?
現在看來穿著工作服出入社會是“丟人”,但要是放在幾十年前,尤其是在上個世紀的六七十年代,直到八十年代的上半葉,那可就大錯特錯了。那時候的工作服沒有現在的質量好,基本上都是勞動布的面料,式樣更是“土得掉渣”,但是穿在身上卻絲毫不亞于今天的任何一種世界名牌服裝。因為一套工作服穿在身上,那就是一種社會地位,是拿工資的商品糧戶口,別看工資不高,但一個人就能養活一大家子。在農村,誰家有一個“大工人”,在村子里講話都是“沉甸甸”的。工人不僅到月就能開工資,拿著糧本到糧站就能買到平價糧,而且工人是領導階級,在老百姓的眼中,工作服也就是“干部服”,而且再普通的工人都遠比“大隊書記”“公社領導”們 “吃香”得多。
那時候企業廠礦經常按照上級要求向農村派駐“工作隊”,有些企業從自身的利益考慮,一般品質優秀,能干的領導和工人不派,專門派一些老弱病殘或車間不好安排的人員去“濫竽充數”。好在一些地方要求不嚴,企業只要派人了,自己負責吃住,不給農村生產隊增加負擔就行了。筆者當時的企業里有一個老洪頭,五十多歲,干瘦干瘦,老婆也離婚了,工作沒精打采。而正在這時,廠里要組織工作隊下鄉,找不到“合適”的人,領導一拍腦袋,就派老洪頭了。就這樣老洪頭搖身一變就成了“工作隊”了,和其他幾個企業派出的人一道,去了離市區一百多里的一個偏遠農村。老洪頭走的時候就是一身勞動布的工作服,其實一向不太講究的老洪頭也沒有別的衣服。
但是,讓全場一千多號領導和工人做夢也沒想到的是,半年過后,老洪頭回來了,而跟在老洪頭身后竟然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,一問才知道這是老洪頭剛剛娶的老婆。人家就在老洪頭“工作隊”下去的那個生產隊,不僅是當地的一枝花,還是一個小學教師呢。讓人們不解的是,這么一個年輕貌美的大姑娘,到底看上年過半百的老洪頭哪點了。老洪頭在廠里不僅“混”的不怎么樣,女人更沒有看得起他的,原來的老婆之所以跟他離,原因就是因為他有點窩囊。沒想到現在走“桃花運”了。許多年以后,這位當年的“一枝花”才向人們吐露心跡,當初之所以看上老洪頭,并跟他結婚。看上的就是他那一身工作服。自己雖然是小學教師,但并不是正式教師,離不開農村。而跟老洪頭結了婚,立馬就能離開農村,到城里生活了。
那時的工作服不僅顯示了拿工資和商品糧,更有一定的“政治地位”。記得有一次我們車間的又一位鉗工師傅有急事要進縣政府辦事。因為是在工作期間,工作服很臟,油膩膩的。一進政府大院被門衛攔住了,死活不讓他進。這位師傅也是一個“擰勁頭”,就在大院門口鬧將起來,還給門衛扣上一頂“看不起工人階級”的大帽子。恰巧縣長也是一位工人出身的“火爆性子”,一看這種情況當時就炸窩了。不由分說把門衛一頓臭罵,更把政府各部門召集到一起,指著一身油膩的工人師傅對他們說,別看他衣服上全是油膩,這才是勞動人民的本色,才是真正的工人階級,這種工作服,也是我們社會最光榮最神圣的服裝。
一席話,通過廣播傳遍全縣,又被上級報紙電臺廣為宣傳。這下我們勞動布的工作服更了不起了。一次,我和工友們下班以后在自來水管前洗工作服,一位老師傅抖抖破舊的工作服說。這哪是我們干活穿的衣裳呀,分明就是龍袍呀!一句話,讓我們口口相傳了很多年,也給了我們工作服一個龍袍的雅號。有人把工作服墊在屁股底下坐著,另一人就會說,你怎么這么“棍”,把我的“龍袍”坐在屁股底下。而從此以后這種勞動布的工作服在鄉下又有了一種不同的“神圣地位和意義”。我的一位表嫂就因為這樣的“龍袍”而“抱憾終身”。
我的那位表哥雖然腦筋活絡,能說會道,家境也不錯,就因為長相實在“拿不出手”而找不到對象。舅舅想了很多辦法,相了不少姑娘,人家都不愿意。一次,表哥來我家走親戚,一眼就看中我剛下班脫下掛在門后的工作服了。不住的央求我把這件工作服借給他穿幾天。我說柜里面有我新買的幾件衣裳,你隨便穿,要那一件又臟又破的工作服干什么?表哥“喲”了一聲說,你不知道。在俺們鄉下,姑娘家就吃這一套。我取下工作服,掏出上衣袋里還剩下的滿是油膩的半包煙,表哥連忙說,別動,就放在那里,回頭我給你買一條。我實在搞不清楚表哥的意思。答應了以后,表哥拿著我的工作服還有半包煙喜滋滋地走了。
沒想到兩個多月以后,我忽然接到了表哥要結婚的喜帖。心里說,就表哥那個樣子,找到對象也不定是什么樣的‘歪瓜癟棗’呢?誰知到了結婚的那天,一看新娘子我當時就傻眼了。進門的新娘子活脫脫一個“劉曉慶”。甚至比“劉曉慶”還有味道。面對來客大大方方,喜笑顏開。又是遞煙,又是拿糖。再看我那表哥,雖然腰板直起來了,也比武大郎高不到哪里。這分明是一朵鮮花插在狗屎上了。抽空我把表哥拉到一邊問他,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這姑娘眼不瞎吧?表哥脖子一擰,對我說,不是她哭著鬧著要跟我結婚,我還不愿意娶她她呢。又悄悄地對我說,這都的感謝你那一件工作服和半包煙。以后你就知道了。你算幫了大忙了。
后來我真知道了。原來相親那天,表哥演了一幕欲擒故縱的把戲。相親的時候,人家姑娘已經等候多時了,他才急急忙忙趕去。穿的就是我那件油膩膩的工作服,一見面,表哥就說廠里正忙,就請了一個小時的假,那邊還有一個姑娘等著呢。說著掏出那揉的皺巴巴的半包煙,滿屋發了一遍,自己又點了一只,一副熟練的派頭。就這個陣勢還真把人家姑娘“唬”住了。在此后的交往中,表哥每每故伎重演,直至結婚,人家還把他當成拿工資吃商品糧的國家工人呢?我氣憤地說,人家以后知道,我看你這么做人?我又怎么見人家?表哥不以為然地說,生米做成了熟飯,她又能怎么樣?
不得不佩服為這位武大郎式的表哥,據說結婚三天后人家就明白了。一哭二鬧三上吊,表哥理虧,又哄又勸又許諾,憑他的能說會道,“生米又做成了熟飯”,還真把人家姑娘留下了,更因為表哥始終像寶貝一樣的供著人家。最終表嫂還真死心塌地的和他過日子了。一年后,還生了兒子,小日子越過越紅火。不過,就為這事這表嫂始終對我耿耿于懷,而我也一直沒敢往表哥家去過。2000年前后,表哥家娶兒媳婦,打來電話讓我無論如何要去喝喜酒。電話里表嫂爽快地對我說,你一定得來,沒有你我怎么會嫁給你表哥,又怎么會有兒子?我尷尬地說,這也是你的福氣。表嫂沒好氣地說,也就是,當初俺也是十村八里一枝花,人家都叫我潘金蓮,我還納悶呢,想不到是變著法子罵我呢!我咋就相中了你表哥這樣的‘武大郎’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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